风水，是周易文化影响中国建筑的中介理论，也是披着神秘面纱的中国建筑理论和地理环境理论。对付风水，我们应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一. 风水学说的历史发展、科学评价与易学内涵
（一）风水学说与周易文化的历史渊源
人类的精神文化，大都起源于巫术。英国苏格兰的人类学家弗雷泽（Sir James George Frazer）在《金枝集》（The Golden Bough,1890年）中认为，人类文化“是按巫术、宗教和科学这样的先后顺序涌现的”，“当巫术企图直接掌握自然失落败往后，人们就用崇拜与祈祷的办法，祈求神给与这种能力；在人们看到这样做也没有效力并且认识天律不变时，他们就踏入了科学之门。”发轫于近代欧洲的实证科学，便是从宗教神学的统治下独立出来并从思辨哲学中逐渐分解出来的。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周易和风水也是如此。周易，是中华文化的源头。风水，是周易文化借以影响中国建筑的中介理论。风水，又称堪舆、地理、卜地、卜宅、相地、相宅、图宅、青乌、青囊、形法、阴阳等。上古时期的中华先民，由于其历史的局限性，对付各种事务，都以龟卜、筮占作为决策手段。先秦古籍中关于“卜居”、“卜地”、“卜筑”、“卜宅”等记载，即是风水学说的前身。
随着历史的发展，人们在许多领域，都开始摆脱巫术文化的稚子阶段，朝向理性的研究阶段进化和发展。在建筑文化领域，则是从“卜地”、“卜宅”进化到了通过实地稽核对建筑地址做出最佳选择的“相地”、“相宅”。后来，在有些建筑专著例如在明代计成的《园冶》中，虽然沿用了“卜地”一词，但其内容已非原初之意了。到汉代，图宅术盛行于世，堪舆学说开始成型，《堪舆金匮》、《宫宅地形》等相地术书本相继问世。魏晋南北朝时期，涌现了管络、郭璞等“风水宗师”，以及郭璞所传古本《葬书》又称《葬经》。并涌现了“风水”一词，所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葬书》）隋唐期间，风水学说发达发展，涌现了杨筠松等风水术家。据吕才说，唐代仅《葬书》一术，就有一百二十家。而且，唐代的风水学说已经从中原流传到了西北一带，在敦煌莫高窟创造的文献中，就有《宅经》和托名吕才所作的《诸杂推五姓阴阳等宅图经》。《宅经》和晚唐期间托名管络所作的风水书本《管氏地理指蒙》，标志着风水学说进入了成熟期间。宋代，风水学说进入壮盛期间，《地理不雅观风水歌》、《阴阳二宅歌》、《黄帝八宅经》、《堪舆经》等风水书本数量大增，而抽芽于汉代的形势说与理气说，也正式形成两大风水体系和风水流派，并流传至今。前者，称作江西派，以杨筠松为代表；后者，称作福建派，以王伋为代表。明清时期，风水学说泛滥于世，《阳宅十书》、《阳宅大全》、《地理正宗》、《风水本义》等风水著作之内容繁杂、数量浩瀚，盛况空前。明清两代的官方分别组织编纂的《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都收录有风水著作。自汉代至明清以来的风水书本，数量上可谓汗牛充栋，品种上堪称五花八门，内容上则是鱼龙殽杂，特殊是在有人将“命相运气”等算命术搀入到风水中之后，尤其如此。涉足风水者，既有以此为专门职业的“风海军长西席”（个中不乏假借风水之名义骗取钱财者），又有从学术角度对此进行理论磋商的有名学者，再便是从事营造奇迹的建筑工匠。
（二）风水学说与周易文化的科学评价
在中国，提及周易和风水，险些是家喻户晓、大家皆知。然而，直到本日，人们对周易和风水的评价，依然是毁誉交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它们的真正代价，却鲜为人知。究其缘故原由，是多方面的。
其一，在评价工具的准确定位方面，是由于长期以来人们大都是通过在民间打着周易招牌来骗取钱财的“算命师长西席”和“风海军长西席”的神秘活动，来认识周易和风水的，很少有人在干系的历史文献高下功夫。因而，一谈到周易就认为是占卜算命，一谈到风水就认为不过是愚蠢迷信。
其二，在人生不雅观念和社会心理方面，许多人由于社会上所存在的掉队的死活不雅观、代价不雅观等愚蠢迷信之社会思潮的影响，而在阳宅和阴宅（即陵墓）的营造上热衷于不切实际的追求，从而导致了许多负面的社会影响。
其三，在剖析问题的逻辑思路上，是由于面对风水之类繁芜的社会历史征象，人们大都习气于利用“非此即彼”之二值逻辑的低级思维办法来做出绝对切实其实定或否定，而很少利用多值逻辑的辩证思维方法来磋商风水学说中的是非曲直。
其四，在建筑教诲和学术研究方面，是由于二十世纪20年代以来，在中国教诲界建立起来的建筑学专业，大都因此西方的建筑教诲体系为原本的，紧张盛行于中国建筑工匠之间的风水学说一贯被视为工匠之学，难登大雅之堂，在建筑教诲和学术研究中被视为禁地，在建筑历史和建筑理论上难以得到合法地位，即便是在《中国大百科全书· 建筑 园林 城市方案》卷中，都没有“风水”这一条款。
基于上述背景，在近年来海内出版的一些工具书中，对付“风水”一词的阐明和评价极不一致。诸如，《辞海》：“风水 也叫‘堪舆’。旧中国的一种迷信。”《辞源》：“【风水】指宅地或坟地的阵势、方向等。旧时迷信，据以附会人事休咎祸福。”《当代汉语词典》修订本：“【风水】指住宅基地、坟地等的地理形势，如地脉、山水的方向等。迷信的人认为风水好坏可以影响其家族、子孙的盛衰休咎”。后一种阐明，较为明确地将风水本身与人们对待风水的迷信态度区分开来，为人们作进一步的磋商留下了较大的餘地。事实上，风水，是披着神秘面纱的中国建筑理论和地理环境理论。对付风水学说，绝对地肯定，盲目地崇拜，会导致迷信，并使人上当受骗，身受其害；绝对地否定，则难以在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破除迷信、唤醒民众方面收到应有的实效。
对风水学说的科学评价，应作详细的和历史的剖析。
（三）风水学说与周易文化的两种传统
在周易文化中，存在着易学与占术这两种传统的历史分野。在风水的内容中，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形。在风水学说中，除了源于巫术活动的迷信说法之外，还有与建筑、地理等实用科学息息相关的来自生活实践的履历内容。前者是糟粕和支流，后者才是精华和主流。不过，风水中的这两部分内容，长期以来总是纠缠在一起的，而不像周易中的易学与占术那样，其界线始终是泾渭分明的罢了。占术之类的著述，在汉代以来的史籍记载中，大都列入“术数类”，而不列入“经学类”。而古代风水书本的归类则始终比较混乱：在《汉书》、《宋史》、《明史》和《清史稿》等史籍中，被列入“艺文志”；在《隋书》、《旧唐书》等史籍中，被列入“经籍志”；在《七略》、《七录》、《文献通考·经籍考》等书中，被列入“形法类”；在《崇文总目》中被列入“卜筮类”；在《遂初堂书目》中，被列入“形势类”；在《贩书偶记》、《四库全书总目》、《中国丛书综录》中，被列入“术数类”；在《古今图书集成》中，被列入“艺术典·堪舆部”等等。由于上述历史缘故原由，伴随中国建筑两千多年并风靡外洋的风水学说，至今仍旧像蕴藏丰富的矿山一样，在等待着人们去开采、冶炼和利用。既然是开采，便是一种艰巨的劳动，我们不能指望会一锹挖出一台拖沓机来。近年来，有关风水问题的书本和文章逐渐增多。除了那些粗制滥造和商业化气味浓重的非学术性书本之外，难能名贵的是，有许多专家学者已经从建筑、历史、社会、伦理平分歧的侧面，对风水问题进行了学术性的稽核和磋商，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个中，有建筑学专业的硕士论文和博士论文，也有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帮助的项目。
风水的内容，大体包括如下三方面的成分：
其一，是自然方面的成分。诸如，有关建筑选址的“相形取胜”、“相土尝水”、“辨方正位”、“藏风聚气”等原则，以及对有害于人体的自然成分和相应的一些禁忌原则等。它们大都是古代先民从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而且都是可以用当代科学技能手段加以检测的。因而，是属于自然知识的范畴，而不是什么迷信。例如，按照《阳宅十书》中的风水学说，“凡宅……不居百川口处”，指的是在古河道的交会处，不宜建造住宅房屋。在古代，这只是人们从长期实践中积累的一种生活履历，未必知道个中的科学道理。而当代科学表明，在古河道的交会处，正是放射性元素沉积较多的地方。个中所沉积的放射性元素，紧张是铀和钍，两者的衰变物则是镭，它们都是对人体危害极大的自然成分。
其二，是社会方面的成分。例如，所谓“凡人家宅门上不可起楼，必主家长不利，官衙亦然。古云：门上起高楼，家长遭狱囚”，指的是在封建帝王时期，因触犯等级森严的建筑形制而构成的潜越之罪，因而，一家之长的监牢之灾势必在所难免，纵然是官衙也不例外。再如，所谓“凡人家屋角不可漫街，主招诉讼”，指的是房屋两面临街的屋角，随意马虎遭到车辆实物的撞击而被破坏，由此一定会招致诉讼之事；再如，所谓“凡宅不居当冲口处”、“凡宅开道路及车门，不要直射，谓之穿心杀。主家长横死之患”，说的是住宅大门不能正冲路口。否则，家人出门易遭车祸。这里说的家人，未必一定是家长。之以是特指家父老，盖因住宅建筑均由家长卖力，特此提醒其任务重大而已。即便是未出车祸，从建筑生理学和环境生理学的角度来说，至少也会使人出门时感到心情紧张，有违“出入安然”、“出门见喜”、“开门大吉”之良好意愿。如此等等。
其三，是文化生理的成分。在文化环境和文化方位上，风水学说每每借助于周易中的象数义理、河图洛书、阴阳五行等学说，通过在建筑的整体布局、空间分割、方位调度、色彩组合、图案选择中的隐喻和象征手段，来实现人们对付天人之和、人际之和、身心之和等“天人合一”之最佳生活环境的追求。然而，这只不过因此生理暗示的办法表达了人们的一种美好欲望罢了。从建筑生理学、环境生理学和行为建筑学的角度来看，个中不乏值得研究与可资借鉴之处。但是，须要摈弃的糟粕可能更多一些。例如，风水中，有所谓“凡宅起屋，前低后高，主发财禄茂盛”或“前低后高，代出豪杰”的说法。宅院建筑“前低后高”，固然是有利于排水畅通、采光充分和心情开敞。至于是否一定主发“财禄茂盛”、“代出豪杰”，就不必当真了。诸如此类的说法，犹如日常生活中，祝某人“升官发财、康健龟龄、万事快意、心想事成”之类的套话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吉祥话”而已。“吉祥话”本身，未必便是迷信。对“吉祥话”信以为真，就成了迷信。迷信者，迷离含糊而又坚信不疑之谓也。
与此相应，风水中的环境也分为三种，即：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这里是指狭义的精神文化）。以上三者，对人的身心康健各有不同的影响。个中，对人体的浸染和影响最直接、最根本的，是自然环境。真正的凶宅（又叫做使人生病的建筑），紧张就来自对人体有害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对人的生活质量和行为生理，具有一定的影响和约束浸染（如：社会秩序、公共举动步伐、邻里关系、建筑形制、建筑法规等）。而文化环境中蕴含着较多的生理暗示成分（如象数易理及其相应的文化方位和文化象征等），它可以产生正面的效应，也可以产生负面的效应。选择和营造有利于人的身心康健的生活环境，乃是风水学说的宗旨所在。
综上所述，当我们揭开风水学说的神秘面纱之后，个中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的整体不雅观念、经天纬地的广阔视野、效法自然的哲学思想、崇尚和谐的空想境界、趋吉避凶的基本原则、唯变所适的辩证思维、身心之和的人文关怀、象数义理的奥妙利用等易学文化内涵，对付我们弘扬中国建筑理论的优秀传统、领悟外来建筑理论的诸多长处、创造新时期的建筑文化，是有益而无害的一大善事。不过，这是须要多学科的专家学者长期互助、共同磋商的一项系统工程。
参考书目
[1][宋]朱 熹 著：《周易本义》。
[2]朱伯崑 主编 王德有 郑万耕 副主编：《易学根本教程》修订本，九州图书出版社
2000年第1版。
[3][明]刘 侗 于奕正 著：《帝京景物略》，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10月第1版。
[4][清]于敏中等 编纂：《日下旧闻考》，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5月出版。
[5]李国豪 主编 喻维国 汪应恒 副主编：《建苑拾英――中国古代土木建
筑科技史料选编》，同济大学出版社1990年10月第1版。
[6]林 洙 著：《建筑师梁思成》，天津科学技能出版社1996就7月第1版。第1版。
[7]刘 啸：“北京的风水哟”，《光明日报》1989年3月13日第2版。
[8]王其亨 主编：《风水理论研究》，天津大学出版社1992年8月初版。
(作者系北京建筑工程学院教授)
（注）本文揭橥于《国际易学研究》第七期，中原出版社2003年1月北京第1版，第237-249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