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建筑展《再利用,再生,再循环》,

在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MoMA)开幕。

中国艺术建筑设计 施工工艺

这是MoMA首次举办关于当代中国建筑的展览,

历时4年的实地稽核和研究,

收藏近160个建筑的图纸、模型,

末了精选出8个

近30年来国际眼力下极具创造力、

民族特性和时期代价的中国当代建筑。

竹戏院,拍照:王子凌

龙美术馆西岸馆,拍照:夏至

微胡同,拍照:苏圣亮

从35平米的北京老胡同神改造,

到江南秘境中花10天用竹子编成的戏院,

再到上海西岸从一整片荒废的工业区

到备受天下瞩目的艺术区的奇迹变身……

一条专访MoMA建筑与设计总策展人马蒂诺·斯蒂尔利(左)

和同济大学李翔宁教授(右)

展览开幕前夕,

一条连线专访MoMA建筑与设计总策展人

马蒂诺·斯蒂尔利(Martino Stierli)

和担当策展顾问的同济大学教授李翔宁。

“中国已经从一个外国建筑师的实验场,

变成了本土建筑师对自己文脉的新实践的聚拢地。

这是我们想向西方不雅观众传达的信息。

撰文 朱玉茹 责编 陈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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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聚焦的8个建筑

2016年,李翔宁在哈佛大学策划了一场60个中国当代建筑师的作品展览。
这是中国当代建筑在美国的第一次大规模集中展示。

“很多国际有名的建筑师和理论家来看了之后,都以为非常惊异和震荡,包括前国际建筑评论家委员会主席弗兰姆普顿,”李翔宁回顾。

那次不雅观众中,也有MoMA建筑与设计总策展人马蒂诺。
在近30年中国新培植的热潮中,许多传统老建筑和文化被合并,消散——这是很长一段韶光里,国际对中国建筑的固有认知。
马蒂诺在那一次展览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一壁。

马蒂诺忆及在中国的建筑之旅很是愉快

此后,他数次来到中国,去往北京、上海、杭州、桂林、福州、广州等地稽核。

“本土建筑师如何适应中国高密度、快节奏的发展?又如何找回遗失落的文化根源?”随着旅行的深入,他对中国建筑有了极大的改不雅观,“我就决心一定要做一场中国当代建筑的展览。

“再利用,再生,再循环 (Reuse, Renew, Recycle)”展览现场

©️ MoMA

近6年里,马蒂诺为MoMA购藏了160件中国当代建筑的图纸、模型等资料。
这次展览聚焦的8个项目,便是从个中精选而出。

主题定在“再利用、再生、再循环”。
“可持续是国际热议的话题。
在西方,大家以为只有在科技的进步中才能找到答案,而中国的实践,回归到传统和古人的聪慧中去。

中国本土建筑师,开拓出了一条新的路。

李翔宁依然清晰地记得,2012年第一次到上海徐汇滨江的环境:那是滨江的一大片旧工业遗址,非常荒凉,长满了比膝盖还高的杂草。

“民生码头、龙华飞机场、水泥厂,每个工厂都用一把大锁锁起来,乃至连住在周边的居民都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大一块地方。
这不仅是对城市空间的摧残浪费蹂躏,也是对城市历史、影象的一种毁坏。

上海徐汇滨江西岸艺术区改造后的面貌

拍照:一勺景不雅观拍照(上)田方方(下)

在用地紧张的城市里,对废弃建筑的改造和再利用,非常范例。
尤其是工业建筑,与中国近代史息息相关。

李翔宁参与了这一片区域(徐汇滨江西岸艺术区)的重新方案。
在不到10年的韶光里,这块“上海市中央的伤口”摇身一变,成为了全中国当代艺术和建筑文化的一个高地。

龙美术馆西岸馆

拍照:苏圣亮

龙美术馆·西岸馆是个中的一个主要项目。
这里曾经是煤运码头,保留着上世纪50年代建造的大约长110米、高8米的煤漏斗卸载桥,64个斗被高高地架在空中。

第一次堪景,建筑师柳亦春就被这片工业“遗迹”的力量感和强烈的历史画面感所打动。
他想,“我新做的这个建筑在千百年后,若其美术馆的功能损失,是否仍旧可以诉说这个场所曾经的历史、所发生的故事?又是否会被未来的人们保留下来?”

独特的“伞拱”构造

拍照:苏圣亮(上)、大舍建筑(下)

由此,在原始煤斗的根本上,柳亦春构思出了各自独立的“伞拱”构造,作为新建筑的主体。

最高的“伞拱”有12.8米,全部用净水混泥土塑造,这对施工的哀求非常高。
由于净水混凝土的浇筑必须在运送到工地1小时内完成,而一次浇筑是4米高,须要一层层去接,接缝处能许可的偏差非常小。

直接用建筑的墙体作为美术馆的展墙,不另上涂料

拍照:夏至(上)、苏圣亮(下)

马蒂诺第一次到访,就对这个空间的质量赞不绝口。
“当所有脚架拆下来,我走进来,人的尺度跟伞的尺度之间巨大的反差让我差点落泪,”柳亦春回顾。

池社画廊

拍照:Bian Lin(上)、苏圣亮(下)

同在西岸的还有池社画廊。

这原来是龙华飞机修理厂的一个小空间,四周房屋低矮,考虑到与周边的折衷,建筑师袁烽保留了原有构造,以起伏的山体状,抬高内部空间。

机器臂用旧砖做出的曲面

拍照:苏圣亮

建筑的外墙,材料全是周边拆迁下来的旧砖,然后用前辈的机器臂技能,造出精细曲面,极具张力和未来感。

“这样的结合极其少见。
它让人看到数字化时期不单单只有技能,也有情绪与影象,”马蒂诺感叹。
如今,池社这一片形成了一个田园牧歌式的艺术家小型社区。

阳塑糖舍

拍照:苏圣亮

上海之外,位于阳朔的糖舍,是另一个工业建筑改造的样本。

这座破坏严重、几近倒塌的老糖厂,是当地上个世纪经济的一个范例代表,寄托了一代人的生活影象。

“我和在这里事情过的员工们一起用饭谈天,他们忆及当年,依然感到无比自满。
”这让建筑师董功很是感慨,他想,“纵然是新的建筑,它的精神核心必须还是老糖厂。

新的建筑内外部

拍照:陈灏(上)、苏圣亮(下)

老建筑位于正中,前方是一个能够映射出其倒影的景不雅观池塘。
新的建筑布局在两翼,立面材料的肌理和垒砌逻辑,与老建筑的青砖保持同等。
形状大略克制,沿用老糖厂的坡屋顶形式,让新、老建筑在同一水平面上演进、更迭。

旧的园地,在与新的建筑结合之后,重新成为“可用之物”,并与特定时代的影象相连。

建筑师张轲的设计改造,很主要一部分在北京胡同里。

作为一个北京人,他总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从清华骑车进城要穿胡同。
“冬天树叶掉了,树干特殊黑,下了雪,会闻到烧煤的味道,还会溘然有几个小孩从身边“啪”地跑过去。
那个劲儿,便是北京城市生活的一部分。

而如今,70后80后一代每每感叹,钢筋水泥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冷漠,小时候的邻里人情味在逐渐消逝。

北京老胡同

马蒂诺一贯对中国独特的居住单元非常感兴趣,上海的里弄,北京的胡同大院,以家族、姓氏连系的村落……

“第一次走进北京胡同,我一下就感想熏染到了世世代代的人在那里建立的深厚的社会关系和社交网络,非常触动人。

“但同时我也创造,不少胡同已经受到了一定的破坏和威胁,这也是为什么像张轲这样的一批建筑师,引起了大家的把稳。
他们通过一个个极具实验性的改造,试图拯救这些旧的社区。

张轲的“微胡同”改造(以下项目干系图片来源:标准营造、陈苏、苏胜良、张艳萍、张明明)

胡同是中国居住单元的范例。
经由调研,张轲创造胡同最大的问题,是社区更新处于结束不前乃至退化的状态。
生活品质没有提升,大量原住民主动或被动迁离。

“从我的角度是:都搬走了,还要胡同干吗?旧城改造,是得让里面每个原住民的生活重新恢复活力。

“微胡同”是张轲探求超小规模社会住宅可能性的一次实验。
在35平米的局促巷子里,张轲置入了数个落地窗的小盒子空间,用回收来的砖块、可重复利用的门和金属来搭建。

它的功能,可以是旅社、小型展览空间、办公室,也可以是一个传统大家族的生活空间。

项目落成后,周围的老百姓都跑过来看,感叹说,“原来这破胡同还能这么酷,像太空机舱似的。
”既保留了胡同的味道,又时髦,建造本钱还低。

全体建筑的核心在于中间的庭院。
提升空气与光芒的流动外,是私密生活和社区街道的过渡,也是邻里可共享的半公共空间。

现在,居住在这一片的孩子们尤其喜好这个地方。
“由于它的空间非常有游戏性,上高下下地,又从不同的角度绕回到院落,让人觉得像是在爬一个繁芜的假山,充满了惊喜。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的孩子,跟租住在这里外地务工人的孩子,有了一个共同的空间可以一起玩耍。
张轲说,“这便是我们在探求的一种邻里关系,一种影象。

微杂院

拍照:苏圣亮、标准营造

此后,张轲延续这一想法进行了一系列胡同改造,例如入选阿卡汗建筑奖的“微杂院”,在曾经居住着12户人家的大杂院内以置换的办法,加入儿童图书馆、艺术教室等公共空间。

通过微尺度的改造,在传统的社区里,当代的、新的生活办法的火苗燃了起来。
由这样一个个友好的社区组成的城市,才有厚度,有温度。

乡建,是近10年来,中国建筑的热词。
不少建筑师离开大城市,转向仍存续着一定田园牧歌空想的村落庄,徐甜甜便是个中之一。

徐甜甜的松阳乡建项目:竹亭(上)、红糖工厂(下)

拍照:王子凌

徐甜甜在浙江松阳县,已扎根6年,改造了大大小小近20个项目,各种工坊、茶厂茶肆、农耕馆、祠堂、博物馆……培植思路同等:用最少的钱,以类似中医“针灸”的办法,来参与乡建。

“我们这些外来者,不要上来就说要改变他们的生活,而是得理解他们真正须要什么。
当然有生活质量方面的,但我以为个中最主要的是重拾对付自身文化遗产的名誉感,重塑身份标识。

竹戏院的建造过程

拍照:王子凌(上)、DnA(下)

竹戏院是个中最为诗意的一个。

松阳盛产毛竹,漫山遍野的毛竹林,远看甚是壮不雅观,但竹林里却无可勾留的空间。

一个有时的机会,徐甜甜不雅观察到山上的毛竹横着都可以成长,韧劲很好,而且一片毛竹林是由同一根横走茎萌发的,就像建筑的地基一样。

为数不多的松阳高腔传承人吴永明在竹林戏院演出

她就直策应用成长的竹子,采取编织的手腕,像“编竹篮”一样,10天,围合出一个类似穹顶的空间。

村落里的一些传统敬拜活动,当地高腔剧团的演出,外来游客的休闲露营等,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每年有老的竹子去世去,新的再成长出来,戏院也随之一起新陈代谢,形态不断发生变革。
在徐甜甜看来,“自古以来就有这种对自然的崇尚,该当表示在当下的村落庄培植里。

竹戏院的建筑观点在明代画家仇英的《独乐园图》里就有提示

竹戏院不同时令姿态各不相同

拍照:韩丹

“自然建造”的观点,在海内由建筑师王澍提出。
2012年,他成为中国第一位得到建筑界最高奖项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师。
大家都关心他接下去要做什么,他答,未来要把紧张精力投在村落庄。

2012年,他在浙江富阳市(现为杭州富阳区)全境进行了建筑历史调查:这里原约有300个村落,但还保留着传统自然状态的不到20个,别的的都遭到了严重的毁坏。
1000多年来积累的建筑聪慧,正在迅速消逝。

他将改造的第一个试验点放在了文村落。
这个村落庄并没有被列入保护名录,却有40多幢明代、清代和民国期间的民居,每块石砖保留着不同的纹理,看似随意却又严密地契合在一起,这让王澍深感震荡。

王澍为文村落设计了多种民居

拍照:曾翰

按照文村落原有的肌理和地皮,他重新设计了24种农居,包括八种形态和多少变体。
就地取材,找来村落里的工匠一起参与,将老底子留下的杭灰石、楠竹、黄黏土等再利用起来……

在李翔宁看来,最难得的一点是,“常日这种改造都是在一次性的设计中完成,而一个自然村落是在历史变更中逐步演化而成的。
文村落改造的每一个屋子,都是从原有房屋类型中生发出来,险些都不一样,它不是批量生产的,是对传统的村落庄的一种致敬。

新居子造好了,文村落的居民却有点失落望:这跟咱们原来的老屋子看起来差不多啊?不过住着住着,他们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这屋子真的是想着我们的生活设计的,住着舒畅。

王澍根据村落民的生活习气设计了不同功能的空间

拍照:曾翰

每户120 ㎡的根本上,王澍放进了天井、可打造土灶的厨房、储放农具的空间、晾晒谷物的空间…….通往2、3层的楼梯分开设置在屋外,纵然是几代人同住,生活办法也可以互不滋扰。

按王澍的话来说,这便是贰心中空想的未来村落庄,“一种隐形城市化的状态,有生态的环境,有传统的历史,有当代化的生活。

王澍特意保留了村落内原来的建筑形态

拍照:曾翰

在他看来,真正的城市化绝对不是单向地把农人推到城里去,而该当是双向的。

李翔宁也感同身受。
“传统的村落庄不是现在意义上谈论的屯子,它是文化很深厚的地方,是中国文化的源头。

“我以为建筑只是第一步,一个催化剂的浸染,让受过良好教诲的人都乐意回到村落庄去,才能真正为村落庄带去变革的力量。

回归传统的建造手腕,是越来越多中国建筑师的选择,并从传统中探索出一种自己的措辞。

王澍便是个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位。
从用66000块旧青瓦和3000根竹子创作的瓦园,到大量借鉴中国山水画构造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他一次次在国际建筑舞台上掀起中国热潮。

金华瓷屋及展出的瓷片样片

©️ 业余建筑(上)、MoMA(下)

展览中他设计的另一个建筑——金华瓷屋,也是如此。
这座100平米的小咖啡馆,形状取自宋抄手砚,人坐在砚池底,风沿砚而上,雨顺势而下,极具江南院落的风雨诗意。

墙面开小孔,为室内增加自然的风与光芒。
同时贴满了颜色互异的瓷片,呈现出中国陶瓷全谱系的色彩,及一种中式的浪漫。

在李翔宁眼中,王澍可以说是最符合这次展览主题的一位建筑师。
“他的建筑设计,是对付传统被遗忘和被消亡的一种抵抗。

博物馆位于历史街区的中央,毗邻明清御窑遗址,周边环抱着不同年代的建筑

拍照:是然建筑拍照

朱锫设计景德镇御窑博物馆背后,也有着相似的态度。

在动手设计前,他花了大量韶光与当地人交谈,理解到砖窑不仅是这座城市的起源和特色,更是市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冬天,孩子们常常在瓷窑上捡一块炽热的压窑砖塞进书包,抱在怀中取暖和,学校也常常会选址于温暖的瓷窑旁。
夏季,歇窑期间窑内空气湿冷,是纳凉的好去处。
不少年轻人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等主要的经历都发生在窑里。

这些薪火相传的生活影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御窑博物馆的设计源泉。
李翔宁感叹,“我们仿佛能够从建筑上看到当年景德镇最繁荣时候的样子,那些窑都在烧的一个状态。

包裹在博物馆空间中的御窑遗址

拍照:是然建筑拍照

造型上,朱锫采取了窑厂代表性的拱顶;材料上,将回收的窑砖和新砖稠浊,回应该地传统习俗;色彩上,融入窑汗的隐喻,即窑烧制中渗透出的玄色斑点。
他还奥妙地将建造过程中有时创造的御窑遗址,包裹进了博物馆的内部空间。

同时,他还融入了大量传统的建造聪慧。
例如拱顶的形式就源于当地传统柴窑,建造过程中不用脚手架,完备借助重力,利用砖的收分错位。

再如拱顶空间之间的错落支配受当地民居垂直院落的烟囱效应启示,不仅隐瞒住了从西面来的阳光,同时也形整天然的透风口,让博物馆到了夏天也可以不用空调。

朱锫在御窑博物馆中对光芒的利用

在MoMA展出的8个项目,以一种当代的,但也能与我们丰饶的精神文化和物质传统产生共鸣的形式,为中国建筑的未来供应了一些思路和思考。

在近30年的新培植热潮中,传统与文化被合并,消散——这是很长一段韶光里,国际对中国建筑的固有认知。

而在李翔宁看来,“中国已经从一个外国建筑师实验场,变成了本土的建筑师对自己的文脉非常敏感的一种新的措辞的聚拢地,这是我们想向西方不雅观众传达的信息。

马蒂诺见告一条,未来MoMA还会持续地推出一系列中国当代建筑的展览,他已经构思了2、3个主题。

王子耕多元化的建筑探索

拍照:Pills Architects

比较这次展览中的这批中坚力量,更年轻的新一代中国建筑师更为多元、大胆地畅想着未来。
李翔宁向我们提到王子耕通过装置以及电影《邪不压正》中数字建造的老北京城呈现建筑,又如李涵借助绘制、模型等办法做“小品式的屋子”,等等。

“毫无疑问,中国建筑正在像火山一样喷发。
但当它能凝固下来的时候,是否还能找到我们自己独特的内核和措辞,是我们所有人都要共同连续探索的。

在马一直蹄向前的同时,守住我们与生俱来的DNA,也不抛下生活在这片地皮上的每一个个体可爱的、小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