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长江哺育的城市。
这里,有园亭的清丽俊秀,有昆曲的精细柔美,一派江南气质,曾经那么云淡风轻、安乐祥和。
一场疫情如疾风暴雨溘然席卷而来,全体城市迅速转入众志成城的迎战模式。

历经数次兴衰,每一次沉寂之后,扬州必定再次走出低谷、步入新的辉煌。
这座经历过“扬州保卫战”和“扬州旬日”的城市,性情里有一种面对强敌绝不屈从的意志,永久怀着对美好生活的热望。
这一次,与新冠病毒的搏杀,扬州公民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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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斟在一盏茶碗里

从迢遥的北方看过来,扬州便是江南,一条浅浅的长江,在这里乃至可以忽略不计。
清朝时山东临清有位文人,到苏杭一带游览后总结道:“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廛胜,扬州以园亭胜。
”杭州有西湖、吴山,自然湖光山色俱佳;苏州商业氛围浓,则以繁华街市取胜(令今人大跌眼镜的是,那时的苏州竟然不因此园林取胜),而扬州园林亭阁方为最妙。

朱自清曾经说过,扬州从隋炀帝以来,便是文人墨客称道的地方——“特殊是没去过扬州而念过些唐诗的人,在贰心里,扬州真像蜃楼海市一样平常俏丽;他若念过《扬州画舫录》一类书,那更了不得了。

朱自清说的“了不得”的《扬州画舫录》,是一本清人条记,记述了扬州的繁华烟云,在第一卷就专门辟出一个章节来先容扬州的茶社
作者说,扬州的茶楼,甲于天下,许多人以开茶社为业,而且,茶社跟园林一样俊秀,有楼台亭舍,有花木竹石,杯盘碗筷,无不精美绝伦。
扬州的繁华,实在就装在一盏青花瓷茶碗里。

扬州早茶有两种,一种素茶,一种荤茶。
素茶便是清茶一杯,不带点心的,已经很少见了,现在说的扬州早茶一样平常是指荤茶。

喝早茶,常去的是富春茶社。
凌晨,扬州城南得胜桥的石板弄堂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了,弄堂两旁,卖菜刀、鞋拔、砧板的店家,纷纭把篷布撑了开来。
看到弄堂底那个六角亭时,富春茶社就到了。

最初的富春茶社倒是与《扬州画舫录》所记符合,是茶肆加园林的格局。
而北门外水路要道边,茶社又是另一番烟火人间的气息。
水中的船行过,熟习的老茶客和船上的老搭客会隔着窗户聊几句。
船上人向茶社要一壶茶或一两种小点心,在河中喝着,吃着,谈着,转头再将茶壶和茶钱交给茶博士。

水边的那种茶社更值得推举,由于每道点心、每片茶叶都浸透了家常的气息,带着淳厚的爱与温情,融进了扬州人的性情基因中,就算沧海桑田,没有了喝茶的现实条件,那也没紧要,基因在,影象在,早晚还会大张旗鼓的。

扬州人爱喝早茶,为了什么?为了充饥、解渴吗?也对,但不是实质。
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简大略单几个字,实在蕴含着富庶繁华场景中特有的那种悠然自得的风姿,喝早茶,喝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心境。

喝早茶,喝的是心情,但扬州人制作茶点是负责的。
就连一碗素面,也做得有板有眼。
清代墨客袁枚从南京赶到扬州喝早茶的时候,记述了扬州大厨是怎么精心打造一碗阳春面的:第一天先将蘑菇熬汁,放在那里澄清,越日再将笋熬汁备用,然后下面条,看上去是一碗清汤,却卧虎藏龙,蕴含无限想象。
听说扬州定慧庵僧人制作的素面极精,只是技艺秘不示人。

没有哪家茶社敢说自己能拿“大满贯”,没紧要,那就错位经营,一家茶社拿出一样单品,目标瞄准全扬州顶尖。
蟹黄包谁家第一,烧卖谁家第一,蒸饺谁家第一,老茶客都心如明镜,本日吃雇主,来日诰日吃西家,这种慢生活,是从内心洋溢出来的。
一个爱喝早茶的城市,是无敌的。

诗情荡漾在绿杨城郭里

扬州是一座有文化秘闻的城市。
扬州的秘闻不在砖瓦里,也不在木石里,却浸润在绿杨城郭每一丝空气里。
当一座城市的繁华,和一个国家诗歌创作的顶峰在同一韶光相遇,一定会擦出火花。

初唐时,海岸线离扬州城还不远,因此扬州城南的长江江面开阔,水势浩大,有时沉静如练,有时波涛彭湃。
在一个春天的月夜,扬州墨客张若虚来到江边,顿觉心潮澎湃,胸中的诗情喷薄而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不久,诗仙李白那带有魔力的诗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直接见告人们,在这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最宜去的究竟是哪里,勾起了人们对扬州无穷的想象和神往。
唐朝的扬州,经济发展强劲,人口不断繁衍,街市商业繁华,城市规模比成都还要大,仅次于长安和洛阳,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商贾旅者,都怀着朝圣的心情赶往扬州。

来自陕西的年轻人姚合在一个春日踏上扬州地界,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江北烟光里,淮南胜事多。
市廛持烛入,邻里漾船过。
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
东风荡城郭,满耳是笙歌。

扬州地处京杭大运河要冲,是名副实在的水运枢纽,因此,许多墨客都把聚会的地点定在扬州,一同游湖登塔、诗酒酬唱。

白居易和刘禹锡就曾在扬州留下一段佳话。
他俩是同龄人,也是好朋友,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两人都已55岁,白居易离任苏州刺史,回长安述职;刘禹锡卸任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返回洛阳,二人相约,在扬州逗留一段韶光。

两位大墨客都是宦途多舛,因此惺惺相惜。
在一场宴席上,白居易写下了诗句,说满朝文武都在升迁,只有你却频繁遭遇各类不幸。
刘禹锡则和诗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正是在这首诗里,刘禹锡留下了千古名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刘禹锡这首诗写得好,并不在于辞章幽美,而在于一种乐不雅观豁达的襟怀。
白居易记下了他们畅游扬州的点滴,大约半个月的盘桓,他俩每天出去嬉戏,走遍了扬州桥,登遍了扬州塔,十分尽兴,暂时忘怀贬谪的伤感。

曲调萦绕在阡陌小巷里

扬州成为明清期间南方戏曲重镇,人们多归结于其拥有盐商的成本和水陆交通要冲上风。
实在,这只是部分缘故原由。
如果关注到这座城市骨子里那种爱美、爱生活,又从容不迫的风范,你就会理解他们心中有歌就必须唱出来的性情了。

明朝正德年间,昆曲兴盛起来之后,全国各地都把苏州的昆曲算作最正宗的,明朝文学家徐渭说苏州的昆曲流丽悠远,最为动人。
一条看不见的昆曲文化生产流水线,昼夜运转着。
那时候,扬州城舞台大,演出机会多,演出水准高,扬州剧坛大有超过苏州之势,从苏州请老师、请演员成为一种时尚。
至今,在扬州古城里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记述着扬州的城南往事,这便是苏唱街。
壮盛期,苏唱街周边聚拢着数百上千苏州人,吴侬软语飘过青砖围墙,又回荡在枇杷树间。

扬州人爱戏曲,爱得真切,爱得热烈,也爱得专业。
“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
”郑板桥用诗句记下了那个时期人们对昆曲如蚁附膻的盛况。

扬州城里,一家家戏班应运而生。
七大内班是在两淮盐运使司挂了号的,也代表着扬州剧坛演出最高水准。
平时官方有演出任务,必须首先完成任务,别的韶光,可以在城里和附近州里自由演出。
双清班清一色由女子组成,所到之处,明眸顾盼,莺声呖呖,让不雅观众如痴如醉。
还有一种串班,完备是业余人士组成,平时各自忙自己的生存,牵头的一声令下,有的从插秧水田里上来了,有的放下货担来了,有的从手事情坊来了。
他们的演出,与其说是为了谋生,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愉快。

苏唱街上的老郎堂是扬州演艺界的神圣殿堂,老郎堂供奉的老郎神,是卖力演戏艺人事务的,有人说老郎神的原型便是唐明皇。
凡在扬州码头上演出的戏班,必须先到苏唱街老郎堂祀神挂牌,再到司徒庙试演,然后才可以正式演出。

老徐班是扬州戏班的俊彦,自然很难请。
有一天,一个乡下人来到苏唱街上的老徐班门市部,约请戏班下乡演戏。
掌柜的一看乡下人粗陋的样子容貌,便故意刁难说,我们戏班每天要吃火腿,喝松萝茶,而且每一本戏的价格是300两银子。
按照当时的时价,4000两银子就能买下一个戏班子了。
这本是为了回绝而开出的刁难条件,想不到乡下人竟答应了。
演出的那些天,乡下人把火腿、松萝茶和银子扔在戏台上,别的什么都没有。
在演《琵琶记》的时候,演员欠妥心唱错了工尺,只见那乡下人拿着一把竹戒尺,敲着戏台以示叱责。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乡下人是个填词度曲专家,连忙羞愧隧道了歉。

苏唱街的中段有一口老井,深深的印痕,就像镌刻上去的。
几百年前的凌晨,晨光熹微中,那些刚刚吊完嗓子的女孩子曾经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拥挤在井台边洗漱吧?

梦想翱翔在汽笛声波里

这个城市历史上的第一次辉煌,是在西汉,汉高祖刘邦的侄子刘濞被封为吴王,他在扬州煮海为盐,开矿铸钱,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国家实力也强了,扬州城涌现了第一次经济起飞。

第二次则到了隋唐,连通中国南北的大运河出身,扬州恰好位于长江和运河的十字交叉点,这绝佳的地理上风,除了对岸的镇江,再也找不出别的城市了。
因此,在唐朝,扬州跻身全国一线城市。

扬州历史上第三次辉煌留在清康乾期间,也是由于扬州的交通地位,使它成为盐业的主要集散地、交易地和国家主要的税源地。
可以说,扬州历史上的多次繁盛,都是交通区位上风所带来的。

如果在明清时期的春日,你来到江边的瓜洲城,登上巍峨的大不雅观楼,会看到漕船开运的壮不雅观场景。
这是一个精心挑选的良辰吉日,官员们穿着整洁,登上大不雅观楼。
众炮齐鸣、旌旗猎猎、锣鼓喧天。
来自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等地的漕船在此集结,扬帆升旗,首尾衔接,浩浩荡荡鱼贯而出,犹如巨龙横截大江,踏上北上的旅程。

进入20世纪,铁路兴起,水运逐步衰落。
大运河边,那些搭上铁路列车的城市,又一次有了腾飞的机遇,没有搭上的,就会和大运河一起逐步衰落。
扬州的繁华繁盛热闹繁荣也逐渐归于沉着。

历经一个多世纪的坎坷,新世纪初,扬州终于第一次和铁路亲密打仗。
这是一条沿着长江北岸向东延伸的铁路,西起南京,东至启东,叫宁启铁路。
自此,扬州正式融入全国铁路网。
宁启铁路电气化改造完成后,扬州也跨进了高铁时期。

2020年底,从连云港、淮安至扬州、镇江的高铁——连淮扬镇铁路全线通车,扬州的第二座火车站——扬州东站也同步投入运营。
这条高铁的某些区段恰好依傍着京杭大运河,高铁列车追风逐电,与悠长柔美的大运河展开对话。

不久的将来,时速350公里的北沿江高铁,将自上海至南通,一起向扬州延伸。
这条高铁建成后,扬州到南京只需半个小时,到上海只需一个多小时。
扬州高铁枢纽的地位将更加巩固。
扬州的未来,想必残酷可期。
(刘建春)

来源:新华逐日电讯